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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前大學畢業入伍服兵役,在受完預官訓後,摸到「金馬獎」,分發至馬祖南竿當排長。那幾年仍在戒嚴,外島就是戰地,肅殺之氣加上離鄉背井,即使風景秀麗扣人心弦,自己卻再怎樣也高興不起來。

        下了連隊,出操、上課、加上建設構工,服過兵役的應該都知道那是最基本不過的事情,反正這一年十個月過完,就要回去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所以就挨著吧!

        當兵連上總有弟兄退伍,跟連長去港口挑新進弟兄是我的差事,在一群又一群的陌生臉孔裡,我簡單的看了資料後,直覺的挑了一位看起來很不錯的X大畢業生,還有幾個聽說很會燒菜的伙房兵。

        而接下的那一個月,我萬萬沒料到,一場震撼也無法令人忘懷的悲劇就這樣發生在我眼前



        以前有一種必須服三年役的陸軍一般兵,叫做「陸一特」,說實在,別人當兩年兵可以打包退伍,他們卻必須多熬一年,心態上的不平衡可想而知,尤其又在外島。服役屆滿兩年後。一般都是讓他們輕鬆寫意的過日子,盡量避免分配過重的任務,反正平安就是福,部隊裡出事誰都不好過。但是壞就壞在這裡,連上只要有新進弟兄,半夜都難免會被這些地下皇帝叫起來修理(所謂晚點名),我肩上雖然有一條槓叫做少尉,但連長根本默許,而輔導長跟我一樣是義務役的縮頭烏龜,至多只能說幾句「下手請輕點」的屁話罷了,其他真的就必須自求多福了。

        「X大畢業的」在那個年頭算是夠屌的了,自負、加上不屑軍中那些狗屁倒灶的規矩,想當然爾是每晚被叫起床K到慘兮兮,我雖然不斷的跟他曉以大義,要他入境隨俗,忍個一年多就可以海闊天空,但始終都是沒啥成效,義憤填膺或憤世忌俗的想法始終在他的腦袋裡揮之不去。

        幾周後,我因故借調指揮部,那位弟兄趁著站衛兵時,就帶著六五步槍跟一堆子彈,攜械逃亡!當下我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不能自己,戒嚴時期「敵前攜械逃亡」是唯一死刑,南竿只是個彈丸之地,他又能逃去哪裡?幾天之後,他被憲兵逮到,我再看到他時,只記得他輕輕地跟我說了一句:「排長送我回家好嗎?」那一刻我忍住眼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口答應他,回到指揮部那晚,我自責到只能靠酒精麻醉自己,當初若不是我選上他,今天應當不致如此



        一顆子彈終於穿過他的心臟,結束他短暫23年的生命,我抱著他的骨灰,陪著他在馬港登艦,踏上回家的路。十四個小時的航程裡,我不斷地跟他說對不起,我不停的想,要如何把他的骨灰親手交給他的父母?我要怎麼跟他父母解釋,好端端的一個人交給國家,送回來的卻是裝在罐子裡的一坨骨灰?

        那一幕是令人終生難忘的,兩鬢斑白故作鎮定的父親與傷心欲絕柔腸寸斷的母親,是我現在唯一能記住當刻他們接下骨灰時的模樣,收下他們答謝的紅包後,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轉身離去,直到一年後我退伍返鄉。

        我不是迷信之人,不過說也奇怪,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我竟然隨著野戰部隊移防回台灣,師長竟然還把我調去某處看管豬圈,成日與豬為伍,這可真不得了,這不但是涼缺還是爽缺,日子過得寫意又輕鬆,放假放不完,連自已的退伍日期都爽到差點忘記,老士官長甚至還把我當兒子看,每天讓我吃補,搞到自己體重暴升十公斤

        但是,我心裡的痛與陰霾始終存在,退伍那天我跪在恩主公面前,發誓這一生不會再碰有關法律之事,因為那些人真他X比我養的豬還不如%^*&@#!隔了幾天我去那位弟兄放骨灰之處上了幾炷香,回來便開始找工作,更奇怪的的事卻發生了,丟出去的履歷不但全數回覆,面試完,五家上市公司都錄取要我去上班,我一直想不透我算哪根蔥?連個打工經驗都沒有,念個大學也只會跳舞泡馬子,自傳還是去重慶南路書局裡參考得知,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事情就是發生了也沒想太多,反正就挑一家看得順眼去上班就是,沒多久後,過去服兵役還有聯絡的弟兄傳來消息,說有一個當年在連上欺負新人最甚的傢伙在蘇花公路開卡車墜崖身亡,另一個莫名其妙身染重病生死未明……。至於我,信不信由你,情場得意、處處桃花、事業順利、加官晉爵直到四十歲,雖被宵小所害散盡家產,但總是也能絕處逢生、否極泰來。



        看倌們,我在說甚麼你們看得懂嗎?想想自己有沒有自視甚高、欺負過新同事,有沒有因為自己很屌看不起別人、對人大聲嚷嚷不留情面,我沒有要去闡述迷信,但是我想說的、想表白的就是請「心存善念」,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看得懂的就看得懂,看不懂的,關我屁事! 



by 大頭蝦 (2012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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