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與布痞

　　TRF（目標可贖回遠期契約，Target Redemption Forward）是一種中央銀行歸類為選擇權的衍生性金融商品，在十多年前開始，曾經是各銀行企金部門炙手可熱的主力商品。如同曾經是市場寵兒的「連動債（Structured Note）」，最後造成次級信貸危機一樣，金融商品的違法推介，終歸相同命運，TRF也造成2015年起的TRF/DKO金融風暴。而且，因為TRF的銷售對象多為中小企業客戶，商業周刊曾報導，有董娘受銀行理專慫恿，買了TRF陷入這場風暴危機，幾乎要傾家蕩產[1]：「她是一家台商老闆娘兼財務主管，那一天，中國人行意外放手讓人民幣一天急貶二％，創下人民幣史上最大貶幅，宣告讓官方控制的匯率逐步走向自由化。對賭人民幣升值的TRF瞬間出現巨幅虧損，林小姐的公司年營業額六十億元，投資該商品損失累計至今近六十億元！」該報導表示，捲入這場風暴的台灣中小企業竟然高達三千七百九十七家，損失可能高達二千億元，這些損失，是連動債時期的散戶虧損金額的五倍！

　　中小企業主有TRF類衍金商品的相關專業知識嗎？

　　或許有人認為，這些中小企業老闆或是董娘也不是吃素的，平時經營公司井井有條，和連動債時期多為散戶的投資人不同，怎麼會栽在銀行的手裡？殊有不知，術業有專攻，老闆或是董娘就算會管人、管公司，對於金融商品背後的數學邏輯、金融工學可是一竅不通，在2010年初期的TRF商品說明書、交易確認書等重要契約文件多為英文專業名詞堆疊而成的情況下，這些老闆或是董娘有多少人能夠清楚了解，自己所購買、承作的商品，背後竟然有鉅額的風險呢？之所以這樣講，在於如前所述，中央銀行將此類商品歸類為「選擇權」，可說是多種選擇權的組合，一旦匯率升降到某個程度，在他人行使這個選擇權時，之前收取權利金的客戶就有履約的義務，商業周刊之所以會說人民幣急貶，造成客戶損失的理由，正是在此。

受害人組成TRF自救會以求自保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2016年起在受害人組成的「TRF自救會」團結抗爭下，金管會仿效當年處理連動債危機的方式，責成「財團法人金融消費者評議中心」調處客戶與銀行間的爭議。評議中心調處程序不同於法院判決或仲裁判斷，調處建議就民事方面無拘束雙方當事人之效力，然在金管會行政指導與評議中心的專業判斷下，自2017年起仍調處了諸多客戶與銀行間的糾紛。然而，這種訴訟外紛爭解決機制，既然是植基於行政指導下，隨著事過境遷，金管會不再施加給銀行壓力後，調處成立的件數即隨之停滯，儘管近年仍不乏客戶向評議中心提出申請，然調處成立的件數並沒有明顯增加。

（上表為累計數據）

　　就評議中心所稱，目前仍有部分TRF案件在調處中，畢竟時間久遠，許多客戶若無專業的法律人士協助，不易蒐集對自己有利的資料來提出調處聲請，獲得有利的結果；而在銀行方面，若客戶無法提出強而有力的法律主張，銀行越來越不願意接受調處結果與客戶和解。

銀行銷售TRF有那些缺失

　　金管會過往就各銀行銷售TRF相關缺失，可約略整理為以下幾類：向不合格的客戶進行推介或是將不合格的客戶包裝為合格；授信過程虛假不實，例如未徵提客戶財務資料或造假財務或授權資料；交易過程未確實告知TRF類衍金商品的風險，像是要求客戶自己讀英文說明書，錄音過程刻意淡化說明書內容本有闡述的風險；最後就是在客戶交易產生損失時，慫恿客戶承作新的交易，讓新交易的權利金來遞延損失。然儘管金管會就上述缺失去處罰銀行，相較於銀行從中獲取的利益可說九牛一毛，後來遭到監察院糾正，認為罰鍰和不法利益顯然失衡，無法遏止不法。

　　銀行為了掩飾不法，往往在金管會進行金融檢查時，拒絕提供資料，寧可辯稱資料找不到，也不願意拿出來讓金管會認定確實有不法；在後續TRF調處個案上也是如此，近年調處案件上，銀行越來越不願意提出KYC或KYP資料，也拒絕提供交易完整錄音檔案讓客戶挑毛病，對於當初徵提的財務或授權資料等可能也拒絕提供，避免發現銀行人員涉及共謀造假。以至於法院或地檢署處理TRF類案件上，無法認定銀行的責任，客戶若無專業法律人士協助，判決或處分多以銀行有利的方式結案。

下一個TRF風暴在哪裡？

　　隨著金管會態度的緩和、各銀行也逐漸捨棄TRF衍金商品，找來其他更新的衍金毒商品銷售給客戶，TRF風暴宛如船過水無痕，逐漸淡忘在民眾的視角中，客戶的損失或不幸，只成為塵封在資料庫的報導史料，或是學者分析的統計數據，逐漸不為人所知。期盼金管會勒緊銀行的法遵韁繩，TRF風暴的過去可不是象徵結束，希望銀行在賺大錢的同時，也能在法遵要求下推商品，至少能避免系統性違法所造成的過大損害。

　　類似金融商品毒害所造成的風暴過去了，一切雲淡風清。真的嗎？

[1] 商業週刊，蔡靚萱、陳筱晶，3700家中小企業財務風暴，2016年8月17日，https://www.businessweekly.com.tw/business/indep/29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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